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拾荒者相關

他夢到那個傢伙來找他。

「唷！」那傢伙躺在他店裡的涼椅上，還拿著他的扇子搧呀搧的，一派悠閒自得，好像店是他開的一樣，「你這間藥材店還挺不錯的。」

他沒答話，只是楞楞地瞪著那傢伙看。

「哎，別露出那種表情。」那傢伙抓抓腦袋，一遇到麻煩的事情他就習慣做那個動作：「怎麼每個人都對著我哭啊，我可不是特地來看你們哭的……」

「混帳誰哭了！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哭了？要不要幫你挖出來洗乾淨？」一股無名火陡然升起。太久沒跟這傢伙講話，他都快以為這傢伙真的像他的遺照一樣純良了。

「很好很好，恢復原狀了。」那傢伙很高興地點點頭：「要是你也像琇琇那樣對著我哭的話我可受不了，畫面實在太噁心了。」

他翻翻白眼，就衝著這句話他絕對不會為這傢伙掉半滴眼淚。

那傢伙轉過頭凝視著窗外的藍天白雲，像是在思考些什麼。

「時間有限，我就長話短說吧，以後要記得多燒紙錢給我。」

「好啦。」

「啊還是不要好了，現在通貨膨脹很嚴重，你還是燒房子和車給我好了，比較保值。」

「有燒給你就不錯了，竟然還敢挑！」

「要記得來掃墓，清明節沒人來就好像情人節沒收到巧克力一樣孤單寂寞覺得冷。」

「你這種行為跟到處要巧克力的國中男生一樣幼稚。」其實不太一樣，不過他就是想對他說點什麼，什麼都好。

「窗台擺個花什麼的吧，空空的感覺沒什麼朝氣。」

「……你要求還真多。」

「好吧，其實上面那些都是開玩笑的，啊不過花那個建議是認真的，以後路人從窗外看見一個陰沉的老男人坐在櫃台根本不會想走進來，擺個花擋一下臉會比較好。」

「我連三十都還不到！再說我們明明同年，我是老男人，你不是？」

「那不一樣，我是永遠的二十八歲，沒機會變成老男人。」

他沉默了。

「阿瑢。」那傢伙收起笑臉，認真地注視著他。

他看著那張熟悉的臉，想聽聽那傢伙要說些什麼，結果他們互看半天，那傢伙竟然自己先「噗嗤」一聲笑了出來，讓他一陣心頭火起。

「喂！」

「抱歉……」那傢伙握著臉，肩膀無法克制地陣陣抖動，「看著你這張臉我實在沒辦法說出什麼感性的話……」

他正想破口大罵，但那傢伙沒等他開口便繼續說下去：「不過對你本來就不用說什麼，平常該說的都說了。現在我只欠你一句道別，那就這樣吧。」

那傢伙從涼椅上站起身，對著他笑得從容自在：「再見，雖然我們不會再見面了。」

他很想說點什麼，但嘴裡卻逬出一句：「記得把門關上。」

「我會的，記得保重身體。」

「還用你說。」

他從夢裡醒過來，發現他不小心在店裡的涼椅上睡了個午覺。

耳邊彷彿還殘留著那傢伙的笑聲，他拿了個原本要拿去回收的啤酒瓶，插上乾燥過的花束放到窗台上。沐浴在燦爛陽光下的花朵迎風搖曳，薄如蟬翼的脆弱花瓣透著光，看起來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。他坐在陽光裡發愣，覺得眼前景象漸漸模糊，一切在他眼底暈開溶成一片繽紛倒影。

他掩住臉，將自己留在黑暗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