倉庫

今年夏天的氣溫很高，列夫和燕子因此減少到院子裡找食材的次數，轉而以儲糧和人類的零食做為主菜。因為他們利用蠟燭照明的關係，地板下的氣溫也頗高，導致他們長時間在地板上逗留，只有必要時才會回到地板下。

現在這個時間言祈不會回來，所以吃過中飯以後，他們直接躺在客廳桌上看電視打發時間。

客廳桌上的玻璃墊涼涼的很舒服，墊著衣服就能睡午覺。當燕子覺得自己兩眼一閉，即將墜入夢鄉的時候，列夫突然喃喃說道：「看起來好像很涼快的樣子……」

捕捉到「涼快」兩個字的燕子睜開眼睛，剛好看見一群人在河邊戲水烤肉，看起來好像很開心的樣子，他慢慢讀出上面的字：「小心……弱水？」

「那字念溺。」列夫不假思索回答。

「喔，是溺水啊。」燕子點點頭，「列夫想玩水嗎？」

「沒，只是看看。」列夫抬起遙控器轉台，「我不會游泳，再說這裡也沒有河或池塘之類的。」

「嗯……」燕子躺回桌上，望著天花板沉思。

「還沒回來？」看見入口點著燭火，列夫皺起眉。他拿下蠟燭，把借回來的東西放進儲藏室。最近他們分開行動時，燕子常常會晚回來，有一次回來時還弄得全身溼透，不知道去幹嘛了。雖然問過了，但燕子總是三緘其口，臉上還帶著神秘兮兮的笑容。

列夫決定先做飯。但等他飯都做好了，燕子還是沒回來。

借個肥皂和洗髮乳不用那麼久吧？列夫有點不耐煩了。這次他決定親自去看看燕子到底在做什麼，他吹熄家裡的蠟燭，帶著繩鉤出門。

才剛接近浴室，列夫就聽見陣陣水聲。

聲音是從洗手台那裡傳來的。列夫抬起頭，看見燕子趴在水龍頭旁邊，手伸進水槽裡不知道在幹嘛。

難道是有什麼東西掉了？那為什麼不直接下去撿呢？列夫心裡疑惑，出聲喊他：「燕子你在幹嘛？回家吃飯囉！」

聽到列夫的聲音，燕子立刻從洗手台跳起來，「列夫你怎麼來了！」

列夫走到浴缸邊，一邊找適合爬上去的位置一邊回話：「你去太久了，我來看你在幹嘛。」

「咦……好吧。」燕子盤腿坐下，等著列夫爬上洗手台。

列夫先爬上浴缸邊緣，之後再從浴缸爬上洗手台。當列夫踩上洗手台時，他發現腳下的水槽已經裝了接近半滿的水，裡頭碧波蕩漾，就像電視上看到的小池塘一樣。

不過水槽裡那隻黃色橡膠小鴨倒是怎麼看怎麼突兀。

列夫蹲下身觀察水槽裡的水，「為什麼是綠色的？」

燕子笑嘻嘻地從水龍頭另一邊拖出一個布包打開，列夫湊上去看。布包裡裝著一些綠色的粉末，列夫捻起一撮細看，發覺裡面不全是粉，還有一些透明的顆粒和乾燥的葉子碎片，「這是什麼？你在哪裡找到的？」

燕子洋洋得意，「我前幾天不是去言祈房間借髮圈和橡皮擦嗎？就是在那裡發現的。雖然看不太懂說明文，但好像是拿來洗澡用的，就借來了。」

列夫本來想說沒唸完說明就斷定人類產品用途是件危險的事，但看到燕子這麼高興就忍住了，「你怎麼沒跟我說？」

「我想給你個驚喜嘛，你不是說想玩水嗎？」燕子脫下上衣，「結果我來沒試出來水和粉的比例就被你發現了。」

列夫想了一下才想起來似乎有這麼一回事。燕子跳進水裡，濺起高高的水花，「列夫快下來！很涼喔！」他在水槽裡招手。

列夫坐在水龍頭旁，他從來沒泡過澡，心裡有點緊張，「可是我不會游泳。」

燕子朝他潑水，「水不深啦，不會怎樣。」

列夫抬手閃躲，「不要潑啦！」

「那就下來啊！」燕子繼續朝他潑水。

列夫突然起身，用繩鉤快速爬下洗臉台。

「生氣了嗎？」燕子連忙趴到洗手台邊緣叫道，「對不起啦列夫，如果不想就算了……嗯？」

列夫並沒有爬下浴缸，而是走到浴缸的水龍頭附近，高高舉起掛在水龍頭上的蓮蓬頭。

燕子覺得有點不妙。

「蓮蓬頭水柱衝衝衝攻擊！」果然，當列夫一打開浴缸的水龍頭，燕子立刻被無數水柱命中。

「等一下！」突來的水柱讓燕子眼睛進水，他掩住臉，飛快滑進水槽裡躲避水柱。瞬間洗手台變成像戰壕一樣的存在，失去目標的水柱落入水槽的另一邊，如雨絲般在波光瀲灩的池面掀起陣陣漣漪。

「喀答。」列夫把蓮蓬頭放回水龍頭上。蓮蓬頭對他來說畢竟還是太重，沒辦法一直扛著。他等了一會，燕子遲遲沒從洗手台另一邊露出頭，讓他有點擔心是不是玩得太過火了，於是他再度爬上洗手台。

「燕子你還好嗎……」

「哇哈哈上當了！」燕子再度朝他這邊潑水。列夫怒極反笑，連怕都忘了，直接跳下水池裡和燕子決一死戰。頓時水槽裡水花四濺，浴室裡滿是響亮的水聲和笑語。列夫很快就渾身溼透了，不過他仍不住朝燕子潑水，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後才停手。

等到兩個人都停下來，列夫才察覺這水不僅是顏色，連味道都和一般的水不一樣。碧綠的水聞起來有種藥草的清香，讓人心曠神怡。

可能是那個綠色粉末的功效吧。

「對了，你拿這個幹嘛？」列夫指著被冷落許久的黃色小鴨問道。

「想說增加點樂趣。你看電視上的人玩水不都會拿個泳圈或浮板嗎？我覺得我們應該來比照辦理一下。」燕子走過去把鴨子拖過來，「雖然沒有可以躺著的泳圈，不過我試過了，這隻鴨子可以承受一個人的重量。」

「真的？」列夫騎上鴨子。黃色的橡膠小鴨略略下沉，隨著水面波動而上下起伏。他抱著鴨子的脖子，把下巴擱在鴨子的頭上，小腿則浸在涼涼的水裡。

「我以為你會怕水。」列夫小聲說道。他知道以前燕子在海裡溺水過，連只是看到海的照片都會不舒服。

「我有一陣子的確很怕水，連洗澡都會怕。」燕子沉默了好一會才低聲說道，「但後來就不怕了，不僅是洗澡，連在池塘裡游泳都沒問題。

「我想我怕的從來就不是水吧。」

燕子仰望倒映在天花板的水光，好像在想些什麼。列夫把臉頰靠在鴨子的頭上，注視著燕子。這是他無能為力的部份，他能做的只有付出並試著得到燕子的信任，等待燕子對他敞開心房。

有時候他會痛恨這種無能為力，卻無可奈何。

「欸，不說這個了。」燕子笑了笑，他靠近小鴨，「我一直很想知道這隻鴨子可以承受多重的重量。」

「等一下，你要幹嘛？」列夫划動小腿後退，不過移動效率不佳，燕子很快朝他撲了過去，跟著擠到鴨子上。

「不要會翻過去！」列夫抱緊小鴨脖子驚叫。不過鴨子沒有像他想的那樣翻船，而是直接下沉，列夫的腳尖剛好可以碰到冰涼的底部，「很擠欸，快下去！」

「尋──夢，撐一隻長篙──」燕子不理他，逕自放聲高歌，雖然聽起來比較像是在鬼吼鬼叫，「向青草更青處漫溯──」

最近言祈要做徐志摩的報告，家裡老是放這首歌。雖然他們不認識徐志摩，但聽久了燕子也學會哼幾句。

「什麼啦！」列夫忍不住笑了起來，燕子也笑了。他們的笑聲在浴室裡激起細小的回聲。